马拉松后的邀约

晴桃

约稿,是可怜的大笨蛋默默和他温柔纵容的男朋友

1月26号。水曜日。晴臣约我去参加马拉松。

这是我们第一次户外约会,我慢慢用力、在日历本的数字上打上一个圆满的圈号。我以前从不买日历本,也不追求所谓的纪念意义和仪式感,但网上说这样做可以增进刚交往不久的情侣之间的感情……我不理解,但那些奇怪的知识确实帮我追到了晴臣。所以我也会一直照做下去。

这天的太阳并不大。被阴云笼罩着,对我的眼睛很友好。我并不信任天气预报,就跟抽号器背后的原理一样,它充满了不可测的概率偏差。不过我相信晴臣。他皱眉低头查手机说这天是阴天时,我正撑着下巴仔细瞧他的每一下眨眼。我喜欢看他皱眉。不是因为生气、愤怒、悲伤……其实一点负面情绪也没有,却微微蹙着眉的辰宫晴臣,有种冷淡的迷人气质。

所以我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他。

天气一开始就作了暗示,中途下起雨时我毫不例外。我确信我的体力是比晴臣好的,差不多两公里,他开始流汗,呼吸变得急促,我最初是与晴臣并肩跑的,后面学聪明了,慢慢缓下步速保持一个近且稍稍靠后的位置,好观察他的侧颜。他的眼睛并不是纯然的金色,而是稍显晦暗的铜。但在灯光昏暗的时候又亮得像灌过了糖浆的金属盖子。这一点简直像极了猫咪。

雨势并不大,淅淅沥沥的雨丝在奔跑着的晴臣身上莫名成了一道雨帘、或者说隐形的屏障,我甚至看不到它们的存在,因为晴臣的脸完全吸走了我的注意力。直到他忽然扇动了一下眼睫,一滴水珠从脸上流下迅速化为水痕,再流入脖颈隐没不见,我才意识到:原来真的下雨了。

我的身上也湿了。我不是很在意,我更关注晴臣被雨打湿后那截变得明显的腰身,它是因为要跟随甩动的双腿才晃动的,但我总觉得它是被雨滴打颤的——鉴于它那么细。

最后两公里,雨渐渐大了,晴臣的发尖完全贴住了脸颊,他的衬衣再也遮不住上半身肉体的任何细节。是的,虽然只是四分之一马拉松,但足足十公里的距离,不穿bra的男性根本无法抵挡衣服布料对乳头摩擦造成的疼痛,所以他们通常会选择贴上创口贴来遮住这两个尴尬的小弱点。晴臣当然也贴了。我一边遗憾无法探知底下更多的旖旎风光,一方面又不免觉得这样也足够色情,如果我真的有科幻片里面的电子镜片,这一幕我会一帧都不会遗漏地录下来,再打包一万份存进我的云端。

幸好马拉松没有平时恼人的搭讪男女在,下了雨后坚持的人就更少了,我不用担心晴臣会被占便宜,不然,或许我真会杀人也说不定。

我们都挺狼狈了,又是汗水又是雨水,我提议去距离更近的我的出租屋冲洗时,已经被将要和浑身湿透的恋人共处一室的甜蜜想法给迷昏头了,失去理智的我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房子是怎样一团不能让其实还挺爱干净的恋人直视的狼籍。

努力撑着镇定表情开锁的我,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后终于唤回了半点记忆:出门前的我完全没料到会带晴臣回家,所以、房间当然是没收拾过的——电脑桌前的零食垃圾和椅子上的外套,滚得乱糟糟的被子和堆了懒得收拾的连着衣架的衣服的床铺,还有放在浴室地板上的蓬蓬头!我僵硬地转过身请晴臣进去时,其实心里已经巴不得让他赶紧出去我们索性找家酒店算了,然而一切已经无济于事。

晴臣走进去,看着里面昏暗不整的一片废墟,只是挑了眉,什么也没说。我却失去往日游刃有余欣赏、猜测他平淡反应的余地了。我从不缺交电费,但也不爱开灯,现在却很想打开灯趁晴臣洗澡时将这房子沾上灰尘的每一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是很有礼貌涵养的人,似乎也不会当面批评我什么,但我却害怕他内心隐隐生起的嫌弃。他是很好的人,我呢?说出一百零八个缺点后都不一定挤得出五个优点。在晴臣面前,我是自卑的。我总是担心自己露出原形、或者装不下去了招来晴臣厌恶——毕竟,我就是只灰扑扑的老鼠而已。在默凉之前,没有一个人陪伴我。

我害怕失去他,但考验我的这一日终于到了。我开口先让晴臣进去浴室洗澡,那里总归没这么乱,然后火速打开了手机里的情感论坛,点进查找框搜索:邀请恋人来自己家后应该怎么办?

大致浏览过一遍三十条帖子底下的回答后,我心中渐渐有了明确的答案:原来要这么做啊……也是,到了邀请进门这一步后也该上本垒打了。可是,没有套子,怎么办?

这时晴臣恰好出来了。我不禁怀了坏心思揣测他:是故意这时候出来想诱惑我的吗?但马上又默默忏悔:是我痴心妄想了。我明知道,虽然晴臣哪里都符合我的性癖,但我对于晴臣来说,却并不是一切尽如人意的——他对我的爱里没有贪婪,只有无底线的默许和纵容,就像始终温柔回应的神明和他过于情真意切的信徒。

晴臣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一边问我:“不进去洗澡吗?”他声音很低沉,温声细语时总让我耳朵发痒发热。而且他穿的是我的衣服,诱惑感加倍了。要跑马拉松,我们当然带了换的衣服,但是它们也都被雨滴打湿了。所幸为了图方便,我有几件oversize的宽大T恤,不用穿裤子就可以坐在电脑桌前一整天。我把我穿过最少的一件借给了晴臣。我对晴臣这么说。

其实是假的。我撒谎了,我根本记不清我穿过的次数。哪一件也不。

我穿着很宽松的衣服,在晴臣身上却有些紧。我意识到我们之间存在了身高差之外,还有体型上的差异。我抬头望进晴臣有点疑惑的眼睛里时,看见了正脸色涨红的我。他以为我在发呆,想摸我的额头试探体温,我感受着他手背上的温度,心知肚明自己的脸红除了尴尬、紧张外还有什么。听到他“嗯”了一声,用微微上扬的语调说“明明不烫啊”时,我悄悄并紧了腿。心想:糟了,更有感觉了。

他浑然不知我的龌龊心思,直到我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想法了,我直白地告诉了他我的欲求:“晴臣,和我做好不好?虽然没有套……但你可以用我后面,或者我帮你也行!男人的前列腺更敏感这点我知道,我会让你舒服的!”这一点我没有说假话,我确实学过这方面的技巧,在我不知道晴臣的性向之前。

他慢慢瞪大了眼睛。这是他少有的情绪如此鲜明的时刻,但很快他又收敛住了外放的神色了,我常常不满于这一点:明明我们已经是恋人了,为什么我还是不清楚晴臣在想什么,我对晴臣却是坦露得明明白白……简直就像主人和小狗,主人永远知道小狗想要出门、想吃东西、最爱主人,小狗却永远不知道跟主人出门的哪一次里,主人会不会突然放下它然后消失不见。

他总是纵容我,我总害怕这纵容是有期限、有次数的,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存甚至延长这份殊荣。

但这一次他还是选择纵容我。

我心底是庆幸的。至少这一刻,他还爱我。我有点想流泪,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感受到了所谓的“幸福”。可能吧,但相比跟晴臣接吻的体验,还是唇舌相触更让我心神激荡、心动非凡。